6月3日,丰田汽车公司会长(董事长)丰田章男在东京召开的记者会上鞠躬道歉。新华/法新

　　常年作为“日本制造”代表的汽车工业,最近再度曝出重磅丑闻。日本国土交通省日前发表声明称,丰田、马自达、雅马哈发动机、本田、铃木的38种车型在用于量产的认证申请过程中存在欺诈行为。由于量产认证事关车辆安全,丰田、马自达和雅马哈发动机3家公司的6款在产车型在确认符合安全标准之前,已被叫停出货。连日来,日本政府高官和涉事企业负责人相继表态和道歉,日本国土交通省对丰田、雅马哈发动机以及本田的总部等实施了调查。

　　主笔赵世峰

　　“入内检查”十分罕见

　　继丰田、雅马哈发动机、铃木之后,日本国土交通省10日对本田和马自达两家车企的总部开展突击检查。日媒报道称,日本政府对“日本制造”代表性企业进行“入内检查”的做法十分罕见。

　　作为日本最大汽车制造商,丰田在安全相关测试中提交了假数据并对测试车辆违规加工,共有约170万辆车受认证违规问题影响,生产日期均为2014年至2024年4月之间。马自达改写了发动机控制软件,雅马哈发动机、本田和铃木则存在测试成绩书记录作假等问题。不过,这五家车企均表示,继续使用其生产的汽车并无安全上的问题。

　　日本汽车厂商在生产新车时,须向日本国土交通省提交申请并接受审查,看其是否符合刹车性能等安全性能及环保性能相关标准。去年12月20日,丰田子公司大发工业被发现存在174项违规操作,被迫暂停其在日本国内外所有正在生产的车型出货。

　　鉴于之前大发工业公司违规操作等情况,日本国土交通省对85家车企在量产认证申请过程中是否存在违规操作进行了调查。结果显示,丰田、马自达、雅马哈发动机、本田、铃木的38种车型存在认证欺诈问题。其中,丰田、马自达和雅马哈发动机3家车企的6种车型出货已被叫停。

　　据《日本经济新闻》网站6日报道,丰田旗下丰田汽车东日本公司即日起至28日暂停“卡罗拉菲尔德”“卡罗拉爱信”和“Yaris Cross”3种车型的生产；马自达暂停了“Roadster RF”和“马自达2”2种车型面向日本国内的生产。

　　日本国土交通省说,在进行“入内检查”的同时,还将测试违规车型是否满足安全与环保相关性能标准,已指示在确认符合标准之前停止出货,此外若不符合标准将指导召回。

　　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林芳正表示,涉事车企的行为“破坏了汽车用户的信赖和日本汽车产业的信誉,动摇了汽车认证制度的根基,令人极为遗憾”。丰田汽车董事长丰田章男3日在东京召开的记者会上向公众致歉。他说:“作为集团负责人,衷心向大家致歉。造假是动摇认证制度的原则性问题,是汽车制造商绝不能做的事。”

　　车企丑闻拖累日本经济

　　多家日媒认为,这几家车企的造假丑闻会对日本经济造成负面影响,甚至可能拖累国内生产总值(GDP)。对此,日本财务大臣铃木俊一表示担忧。他认为,若相关车企停止出货造成减产,“对日本经济的影响将非常大”。

　　日本经济产业省此前估计,今年第二季度工矿业生产指数将环比上升2.2%。而据乐天证券最新估算,受日本车企暂停出货影响,该指数将仅增长1.2%,“如果停产时间延长,第三季度工矿业生产指数很可能同比负增长”。

　　6月7日,大发工业公司披露了2023财年(2023年4月至2024年3月)主营业务盈利情况,亏损50亿日元(100日元约合4.6元人民币),为31年来首次出现亏损。

　　汽车制造业涉及面广,牵动包括零部件制造以及物流和销售在内的各个行业。据《日本经济新闻》报道,丰田的直接供应商约200家,二级及以上供应商超过1000家；马自达有约2000家供应商。

　　丰田旗下丰田汽车东日本公司从6日起停止运营宫城县大衡工厂和岩手县工厂的两条生产线,超过1000家零部件供应商受到影响。为丰田供应车身等零部件的主力供应商双叶产业公司于6日起关闭其位于岩手县工厂的部分生产线。丰田方面称,将与客户单独进行损失补偿谈判。据瑞穗证券经济分析师石山孝高测算,丰田对供应商每月补偿金或将高达220亿日元。

　　汽车是占日本制造业出货量两成左右的支柱产业。据日本野村综合研究所估算,若停止出货4个月,日本GDP或减少约984亿日元,加上对关联产业造成的损失,总产值预计将减少约2441亿日元。瑞穗研究与技术公司高级经济师酒井才介说,“受此影响,5月至6月(日本经济)正常化的步伐可能会放缓。”

　　日本《读卖新闻》认为,日本车企在电动汽车领域竞争力早已落后于中美两国车企,而此次造假丑闻将进一步冲击日本车企的整体形象,加剧人们对日本汽车品牌的不信任感。

　　多重因素导致神话不再

　　近年来,诸多日本企业不断“暴雷”,一步步将曾经闻名全球的“日本制造”拉下神坛。“暴雷”的行业涉及汽车、钢铁、化工等领域,包括一些全球知名企业和百年老厂,比如神户制钢、东丽集团、三菱电机、小林化工等。令人惊讶的是,一些企业或行业的造假行为动辄持续二三十年,更有甚者长达50年之久。

　　日本数据分析公司幅锐态去年10月进行的一项在线调查发现,过去五年,25%的日本公司曾发生过挪用公款、作弊、违规等不当行为,其中涉及产品品质的违规占比达32.7%。

　　由于近年来“日本制造”陷入一个不断爆出各类问题、相关企业负责人不断鞠躬道歉,然后再爆出丑闻的怪圈。一向以“工匠精神”著称的“日本制造”,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境地?

　　审查大发工业的第三方委员会在调查报告中指出,负责人在生产时间和成本控制等多重压力下,被迫实施舞弊。大发工业公司列举的问题有:工作时间表过于紧张和僵化,造成极大压力；一线人员过度担责,管理层缺少参与；管理层只注重短期发展,对违规问题视而不见等。

　　专家普遍认为,“日本制造”神话不再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。一方面,长期以来日本国内成本上升、利润率下降,为了确保市场份额、提升竞争力,压缩成本成为企业的首要目标。丰田章男承认,商品交货期短,又被迫多次返工,给最后认证测试阶段的员工造成过大压力。另一方面,现代化企业理念与日本传统企业文化和管理观念出现隔阂,企业集团内部条块分割、组织机制相对固化,企业创新精神不足,技术优势逐渐丧失。国际企业治理评价机构此前的报告显示,日本的劳动生产率在38个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(经合组织/OECD)国家中只排在第30位；日本企业内部治理水平仅排在第33位。

　　每次爆出违规行为,日本国土交通省都会命令各公司展开调查。然而,暴露出来的很多结构性问题,并非企业自己所能改变的。例如,多年来老龄化、少子化加剧了劳动力不足的困境,致使企业人力成本不断上升。三菱电机检验数据长期造假,背后原因之一就是人才流失导致公司缺少合格的检验人员。此外配资资讯宝app,国际局势动荡,美国挑起“脱钩断链”以及日元贬值造成进口成本激增,这些也增加了日本企业的负担。这些问题不解决,鞠躬道歉这一幕恐怕仍将会不断出现。